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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章 硬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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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謠兀自思索時,謝從琰斂著眼睫同時在心裏想, 他慣用蘇合香, 也是因為自有記憶以來, 一直嗅著蘇合香。

奶娘也說他母親最喜歡蘇合香。

寇璇帶著寇凜在外流亡時,淮王和鎮國公府尚未倒臺。寇璇和謀反案無關,卻與自己有關, 那只剩下一種可能,寇璇和他母親有關,是前內閣首輔徐家的人。

謝從琰生出一個古怪的念頭:“這個女人, 該不會是我母親吧?”

楚謠道:“你母親不是自盡殉情了麽?”

“我不清楚, 殉情也是奶娘說的。”謝從琰踟躕著道,“而且,我那奶娘時而腦筋不太清楚……”不然也不會因為他隨口一句抱怨, 便讓楚謠瘸了腿。

他話說半茬,看了楚謠一眼。

楚謠理解他的意思,並未在意,甚至連下意識去摸腿的行為都沒有:“小舅舅多慮了, 寇璇不可能是你母親,即使真是徐家人,也不會是嫡出的小姐。”

謝從琰:“何以見得?”

楚謠擡起手臂, 亮了亮翡翠鐲子:“內閣首輔家的嫡女, 會認為此物足以拿來與我顯擺?會仗著有個弟弟是天子寵臣, 便小人得志到不將我楚家放在眼裏?在她認知中, 寇凜儼然和當年把持朝政的東廠大督主差不多, 可見她並不怎麽懂得政治和局勢。”

“那也未必,徐家並非世家大族,我那外祖父是個慣會逢迎阿諛的奸邪小人,先帝修道不理朝政,他投其所好,才混到首輔的位置去,後來國運崩壞,他功不可沒。”謝從琰對他母族半分好感也沒有,“徐家倒臺,在當時絕對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。”

“越是權貪,越是見慣了寶物。”楚謠道,“而且,能讓你那身為鎮國公世子的父親念念不忘,冒險從教坊司偷出來的女人,豈會是寇璇這種上不得臺面的女人?”

謝從琰沈吟不語。

楚謠道:“但我也認為她是徐家人,和你母親關系匪淺……對了,你奶娘呢?她是你母親身邊的人,應該認識寇璇才對。”

謝從琰道:“她出府後,一直在京畿附近的莊子裏住著,要我將她喊過來?”

楚謠認真一尋思,搖搖頭:“算了,還是不要了。”

見謝從琰欲言又止,她解釋,“不是因為腿。”和眼前的事情相比,她這點舊仇不值一提,“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,我怕自己猜錯,給寇凜惹來麻煩。”

謝從琰點頭:“恩,那你想怎麽辦。”她將他找來,應是已有對策。

“我想這樣……”楚謠將自己的想法講給他聽。

謝從琰聽罷皺起眉:“謠謠,你既懷疑寇凜不是她弟弟,為何不直接告訴寇凜,讓他自己去查,這是他的強項……”

“他不但不會聽,還會抵觸和反感。”楚謠早在心中分析過,“他這個人對付敵人時,理智先於情感,但面對在意之人,情感遠遠勝過理智。”

謝從琰並不了解寇凜,給不出建議,決定聽她的。

楚謠提醒道:“小舅舅,她很有可能是你母親的親信,你對付她……”

謝從琰不假思索:“不管她是誰,也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欺負你。”

楚謠微微垂目,這才下意識的摸了摸腿。

因她一句話,他便這樣日夜兼程的從京城趕來,毫無半分猶豫的站在自己這一邊,讓她又找回從前作為親人來信賴的感覺。

先前一直憋在心頭的怨氣,總算是消散了不少。

“但是。”謝從琰想到了一些事情,也提醒她,“這樣一來,會在寇凜面前將我的身份暴露出去……我並非擔心我自己,只是姐夫……”

“沒事的。”楚謠勸他放心,站起身準備回房裏梳妝打扮,稍後前往賀蘭府看戲,“他知道也無妨,原本我也打算告訴他,不想瞞著他。”

謝從琰則坐著不動:“還有,你不認為此事有些太巧了麽,寇凜竟然與我有所關聯?”

“這和賀蘭家買下咱們隔壁宅子不一樣,不是人為的巧合。”楚謠搖搖頭,“這是緣分,或者說是因果報應……”

這件事埋在楚謠心頭很久,當年寇凜被賣去揚州,被一個軍戶家庭收養,沒過多久安穩日子,他養父便戰死塔兒谷,他才被抓上了戰場。

當年塔兒谷那一戰,原本死不了那麽多人,按照她父親的推論,多半是她外公謝埕導致的,是為拿軍功給謝從琰鋪路。

而那些枉死在北元鐵騎下的普通士兵,自然不知內情。

所以寇凜這悲劇的前半生,也有她外公的錯。

賀蘭府後花園。

整個洛陽城的權貴人家,即使洛王府,也找不來這般面積廣闊的人工湖。

年前雪潮過後天氣回溫,湖面並未結冰,湖水碧澄,波光瀲灩。從蘇州請來的昆曲班子,正在水榭內布置著戲臺。

水榭正對著一棟橫向七間的二層小樓,這樓不是用來住人的,有框無門,視野開闊,只用來觀湖看戲。

可見主人家極懂得享受。

侍女們捧著花果碟子在進進出出,謹慎小心著,大氣也不敢出。今日府裏來了不少達官貴人,尤其二樓坐著的那位……

寇凜坐在二樓喝茶,金冠狐裘,貴氣逼人,背後站著幾個心腹,擋住了三處入口。

其實即使不擋也沒有人敢上來,只在一樓聊天聊的大聲些,說些逢迎之言。

聽進寇凜耳朵裏,心情真是糟糕透了,即使這些人送來不少他喜歡的金子,也止不住一顆想讓手下去將他們收拾一頓的心。

寇璇說是請他夫妻來看戲,順便給楚謠道歉,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,搞出這麽大的排場,洛陽城內有頭有臉的人幾乎悉數到場,還包括河南府其他幾縣的官員。

這還不到傍晚,人已快要來齊了。

也不怕他們懷疑堂堂指揮使何以天天待在賀蘭家,因為賀蘭茵也在二樓,只是位置離他比較遠。

寇凜一句話也沒與她說過,甚至都沒看過她一眼。

賀蘭茵也不吭聲,端端正正,坐的倒像是個大家閨秀。得知寇凜竟是她母親失散多年的親弟弟,她意外的很。

再得知她母親的想法,儼然將她當做換取利益的籌碼,她心裏混不是個滋味。

她的驕傲告訴她不能聽從,必須反抗,但她卻什麽也沒做。

她想她是真喜歡寇凜,原本只是淡淡的喜歡,如今經過這些事情之後,倒是喜歡的有些難以放棄了。

她不知如何是好,在她沒有理出個頭緒之前,她只能這樣聽從母親的安排。距離他近一些,也剛好讓再確認一下自己的心思。

但真要給他做妾麽?

怎麽想都覺得不甘心。

“阿凜?”寇璇抽空上來,得意寫在臉上,瞧見寇凜面色不虞,笑著道,“怎麽,不開心了?”

寇凜勉強扯出一絲笑容:“姐姐開心就好。”

“我當然開心,從未如此開心過。”她在他身邊坐下,拉起他的手感慨,“我先前讓你姐夫尋你時,每天都想著你如今在哪裏吃苦,想的心都碎了,只盼著補償你……如今啊,我這心思變了,我得讓認識的人都來瞧瞧,我有個這麽本事的弟弟。”

寇凜深吸口氣,牽動唇角,盡量使自己的笑容顯得真誠一些,依然還是那句話:“姐姐開心就好。”

寇璇忽又感傷起來:“可惜,只能借著你與阿茵之間那些傳聞,不能明著與你相認,怪只怪我從前……”

提及此,寇凜心頭的煩躁便消失了大半,安慰道:“時移世易,莫在將放在心上,旁人知不知道不重要,你我重聚就好。”

“罷了,不想這些。”寇璇收起傷感,又笑著道,“從前那些瞧不起咱們姐弟的人,誰也料想不到咱們有這麽一天。”

“恩。”寇凜應和著她,調整自己的心態。

這些年,他摸爬滾打掙來今日的地位,原本不就是想等找到姐姐之後,為她帶來優渥安穩的生活麽?

如今她想借著他的勢,又有什麽關系。命給她都行。

但是……

寇凜打了個手勢,段小江上前:“大人。”

寇凜附耳低語:“回去告訴夫人,晚會兒不要過來了。”

段小江:“屬下這就去。”

豈料尚不及轉身,賀蘭哲匆匆上樓來:“大人,弟妹過來了,咱們要不要去迎一迎。”

來的這麽早?寇凜微微一楞,依照楚謠的性子,他以為她要磨蹭到開戲前一刻才來。

段小江暗暗捏了把冷汗,為他自己。

寇璇笑道:“都是一家人,沒必要見外,阿茵過去接著吧。”

賀蘭哲卻是一頭冷汗:“弟妹是謝將軍陪著來的。”

“謝……”寇璇拉著寇凜的手一瞬便僵住了,“神機營那位謝參軍?”

賀蘭哲惶惶點頭:“是,人到了門口,因有貴客,盤查的嚴了點,家仆伸手一攔,謝將軍一聲不吭直接將手給折了……”

來者不善,氣勢洶洶。

寇凜眸光微凝,問段小江:“謝從琰何時來的?”

段小江硬著頭皮:“午時。”

寇凜冷冷道:“為何不報?”

段小江咽著口水,低頭不語。

寇凜瞪他一眼:“他為何會來?”

段小江訕訕道:“估摸著洛陽出了事兒,楚尚書不放心,派……”

“說實話!”

“是除夕那晚,夫人花了十兩金子請我師兄回去給謝將軍送的信!”

寇凜拳頭猛地一攥,瞥向他的目光寒的徹骨:“行,你可以的。”

段小江後退垂頭,一言不發。跟在他身邊七年,第一次感受到了緊張,只希望夫人真有把握,不然的話不僅她完了,自己也一樣完了。

“不必去迎,等著他來。”寇凜冷冷對賀蘭哲道。

再看寇璇臉上的喜色消失不見,甚至連血色都被抽空,反應不可謂不大,絕不是裝出來的。

原先姐姐說楚謠搬出自己的家族勢力恐嚇她,還將他貶低的一文不值,他是一個字也不相信的。

現在卻不得不信。

……

一刻鐘後。

謝從琰漫步在前,戴著帷帽的楚謠緊隨其後。兩人入了樓中,徑自往二樓走。

樓內眾人凝神屏息,紛紛讓道,暗中猜測著謝從琰的身份。

謝從琰不曾穿軍裝,但他後腰處掛著一柄軍用陌刀,觀刀鞘的制式,起碼也是正三品以上的武職才有資格佩戴。

再一想楚謠的家世,他的身份呼之欲出。

知道謝從琰是來找麻煩的,可竟然帶刀來,著實令寇凜楞了一下。目光在楚謠身上停留一瞬,寇凜終究是希望大事化小,頗給面子的起身拱了拱手:“舅舅怎麽有空來了?不知我的金碗找著了沒有?”

賀蘭哲忙請安:“謝將軍。”

寇璇和賀蘭茵則站在他身後,皆垂著頭:“見過謝將軍……”

楚謠則扶著腿慢慢走到寇凜身後去:“夫君。”

寇凜沒有理她。

謝從琰面沈如水,伴著一身久經沙場的戾氣走上前來,冷哼道:“拿著金碗吃軟飯的,你也是第一個。”不待寇凜說話,微微偏頭睨向賀蘭哲,“聽說我這外甥女婿想納令嫒做妾,想必惹得賀蘭老爺不勝其煩了吧?”

在他這股迫人的氣勢下,賀蘭哲汗流浹背。

謝叢琰不耐煩:“放心,楚尚書家家門嚴謹,一個入贅的女婿沒這資格。”

“謝從琰!”寇凜的神色愈發冷冽,拳頭攥的咯吱作響,別處謝從琰這般羞辱他,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,如今在他姐姐面前,實在忍不下去,“註意你的言辭!”

謝從琰毫不理會,隔著空隙看一下賀蘭茵,目光冷淡:“賀蘭老爺,令嫒果然是個美人,怪不得能讓我這外甥女婿忘記自己的身份……”冷笑一聲,“你們想攀附權貴,也將眼睛擦亮些,攀他個有權無勢的上門女婿有什麽用?錦衣衛指揮使聽上去威風,不過是聖上養的一條看門狗罷了,不如來攀附我,由我帶回去做個賤妾,如何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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